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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81事若求全何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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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81事若求全何所樂

晏然與宮小蘭相識後,宮小蘭隨性的作派,讓晏然心生一見如故的感覺。

一直以來,在隋靜和晏晴面前,她就像異類。

掂量言行與人倫大義無關時,她便卸去禮教束縛,疏狂放縱 ;

她練武不裹腳,愛讀聖人言,卻又不盡信其言;

她喜歡女扮男裝,穿街走巷,閫言於外,整日想如何賺錢,賺多多的錢!

王氏見她行為不羈乖張,甚覺丟臉,同時心裏也懊惱,若是兒子,此番做派,皆是光耀門楣之舉。

如今晏然遇見宮小蘭,她才意識到,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與別人不同,不代表你是異類,只是你沒遇到同類而已。

晚飯過後,晏然和晏晴照例去壽芝堂問安。

晏庭海正與劉武對弈,姐妹倆走至身旁,看棋局還要“廝殺”一會,便乖乖坐在下首圈椅上,晏晴一對金蓮輕點地面,晏然則一雙小腳不安分地或翹或並。

丫鬟們端上消食茶,見晏然鬼靈精怪的調皮模樣,忍俊不禁 。

綺雲和綺霜,是一對冤家,將各屋的紅紗燈樓掛在壽芝堂門口,賭氣般的側站在各自小主人身後,互不理睬。

“爺,你今日幾戰幾勝?”晏然奶聲詢問,看似尋常的一句話,其實暗含溜須拍馬的意味。

“這老漢,棋藝越來越老道,我今天居然輸了他一局!”晏庭海一手拈須,一手高舉一棋子,頗有運籌帷幄的大將風範。

“劉伯棋藝提高是好事,若你總戰無不勝,多無聊啊!”晏然走到劉武身後,她對下棋博弈也頗感興趣。

晏庭海被晏然拍得心裏舒坦,額頭上皺紋舒展了一半,笑而未及說話,喜歡晏然的劉武已經“是啊,是啊!”的發出一連串應和,“二小姐說的對,我得讓老爺感受下失敗的滋味,這些年就他贏了!”

“嗯,知道輸的滋味,才能明白贏的滋味!”晏然笑道。

劉武和晏然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晏庭海兩眼盯著棋盤,“將軍,”他放下手中的“炮”,大笑起來,“輸過一次,果然贏的滋味不同了!”

溫庭海以勝利者的姿態,打趣失敗者劉武,“嘗過贏的滋味後,這次又輸了,你可承受得了?”

眾人皆笑。

“不玩了,”劉武把棋子往前一推,“你們爺孫倆在這一唱一和,擾亂我棋路,你們這是在給我使手段,”他佯裝生氣。

晏然見兩個年紀加起來一百多歲的老漢,還在鬥嘴,哭笑不得。

人若老了,就跟小孩似的,劉武使勁兒甩了一下袖子,挑眼去看天花板,不再看眾人。

“技不如人,還有臉生氣呢,叫人把這收了,”晏庭海對劉武說:“你不用動,一起聊聊天。”

門口小丫鬟聞聲進來,把棋盤收了,又泡上安神茶,重新點燃安神香,屋內燭光灼灼,氣氛悠然溫馨。

爺孫幾個先是聊了一會手中的茶,如何沖泡更入色入味,又說起紫蕓姑姑來信,待晏晴結婚日,一定回來觀禮。

接著,晏庭海道:“聽說今天下午你二伯父一家又來了?”

晏晴說是,回答的幹脆利落。

晏然忽閃星眸,他知道祖父也厭煩二伯一家人,遂補充道:“嗯,午後來的,我也是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回房了,懶得見他們,”她從不吝嗇表達自己的喜惡。

晏然接著道:“後來我跟虎子哥打聽,聽說是二伯父要給他兒子捐個監生,二伯母問我娘意見,我娘說.....”

晏然站起身,發揮她的模仿天賦——

“二嬸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沒兒子,平時哪想過這方面事,”晏然裝作手裏拿團扇的樣子,翹著蘭花指,輕輕揮動手腕,捏著嗓子繼續道:“我那倆閨女,不過送到隔壁隋家讀了幾年私塾,認得幾個字罷了,好在孩子爭氣,倒也是個個能詩會賦的。”晏然學得惟妙惟肖,時而掩嘴羞笑,時而眉眼飛舞。

晏庭海被她逗得直捂肚子。

晏然繼續表演:“這沒兒子也有沒兒子的好處,落個清閑。”

晏然斂起王氏的嘴臉,用自己聲音對晏庭海說:“爺,你知道我二伯母的品性,她哪肯口舌上吃虧,你看我給你學,”晏然嘟起嘴,立刻呈現出林氏的尖下巴模樣。

眾人笑的都忘記手中茶,小丫鬟摸杯涼了,又重新給大家續上熱水。

晏然嘟著嘴,兩手扶著下顎,尖聲道:“弟妹這麽不求上進可不行,年紀輕輕的,你這肚子,還是要博一博,女兒家到底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哪還有精力管自己的親爹娘,你也好久沒回谷蘭莊,看你爹了吧?”晏然頓了頓,倒了一口氣,接著道:“可若生了兒子,子孫滿堂,環繞膝下的感覺,才是人生第一樂趣!”

晏然又學王氏,“是啊,子孫滿堂好啊,不過,女兒家再淘氣也闖不出什麽禍事,兒子可不同了,尤其是捐官入仕,混好了,富貴榮華,混不好,全家遭殃,弟妹,捐官這事,你可慎重考慮。”

晏然說完,捂著肚子笑道,這都是小虎哥學給我的,他說我二伯母走時候,鼻子都氣歪了!

“這倆妯娌,逗了一輩子嘴了,也不嫌累,彼此瞧不上,有事還總往對方家跑,真是…...”晏庭海大搖起頭,“想當初,剛生你那幾年,你二伯母沒少奚落你娘,一年到頭,見面就揶揄幾句,也不怪你娘總呲兒她,這人配這種待遇!”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晏然突然心情低落了。

晏庭海對沒孫子這事,雖已釋懷,但話趕到這,也沈臉不語了。

劉武察看出氣氛的細微變化,打著哈哈道:“林二奶奶也是自討無趣,自己兒子要捐監生,自己決定就是了,非要上這來找不痛快,咱家現在挺好,兩個孫小姐,都成人了,眼瞅大小姐就要出嫁,時間真是快啊!”

晏庭海借著這個臺階,臉色緩和,看著晏晴道:“以後,你嫁進趙家,妯娌婆媳齟齬,你怕不怕?”

晏晴赧然低下頭,囁嚅道:“有點怕。”

晏庭海輕笑一聲,招手讓她靠近說話,老人眼裏盡是溫柔,面對晏晴,昔日商界鬼才犀利的神情,早就不見了蹤影。

他為晏晴挑選的相公,性格溫良,家世簡單,世代行醫,必定能照顧好他寶貝孫女的健康,而這一點,他很看重。

“這就是日子,”晏庭海摸著晏晴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俗話說的好‘事若求全何所樂’,什麽煩惱都沒有的,那是神仙,你要看明白這層意思,以後越到什麽牛鬼蛇神,就都不怕了,你若看不透,以後有你煩嘍!”

晏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爺,我最近在鼎香樓碰到一個神仙般的姐姐,”晏然放下手中茶盞,插入到那祖孫倆的對話中。

“神仙般的姐姐,長的很好看嗎?”晏晴扭頭看晏然,一臉好奇,“比你還好看?”

晏然哂然一笑,“相貌自然是上等人物,但我說她是神仙,不只是說相貌,”晏然對這種但凡提到一個事物或者人物時,就從皮囊入手的想法很反感,“主要是她的想法,不拘泥成規,她說這輩子為人,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要珍惜著過,下輩子投胎是什麽還不知道呢,所以這一世,想吃什麽想喝什麽,想看哪裏的景色,就去吃、去喝、去看,萬不可拘著自己在後院那一片天地裏。”

晏晴的眼神,跳過晏然,投向窗外,喃喃自語道:“這樣的日子真是不敢想象......”

說話間,晏承恩和王氏也過來請安,晴、然二姐妹起身施禮後,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六月的金陵,氣候宜人。

王氏身著新定做的紗裙,手持緙絲斑竹柄的團扇,與晏承恩一前一後進了壽芝堂,金媽這幾天不在晏家,因為兒媳婦生產,告假回家兩天。

“你倆來的正好,我正有事問你,晏晴的嫁妝,你們準備如何了?”

“我都準備差不多了,晏晴嫁給趙家,也算是高嫁,雖然趙家沒咱家富裕,但終究是做官的,我們嫁妝少了,沒面子,我這些年給晏晴積攢的嫁妝,除了常規那些,還有一處房產和鋪面, 折算成銀子也有萬金。”

“好,這樣我就放心了,另外,我要跟你倆說的是鼎香樓,我要把鼎香樓作為嫁妝送給晏晴。”

“什麽?整個鼎香樓給晏晴做嫁妝?這個嫁妝太重了吧?”晏承恩嚇得差點兒沒坐到地上。

“不給晏晴,難道給你這個敗家子留著嗎?你若爭氣生個兒子出來,我這鼎香樓就留給我那孫子,”晏庭海表情悲傷,按照大明律法,若想死後家產不被外人奪去,唯有在女兒或者孫女出嫁時,將家產以嫁妝形勢送出,否則待他百年歸老,嫁出去的女兒是無權再分得這些東西的。

晏庭海意味深長地看著兒子兒媳,“我年紀大了,還能活幾年?不等著晏晴出嫁時候給出去,待我死了,這鼎香樓你以為你能守得住?”

王氏聽了,也跟遭了雷劈似的,半晌沒反應過來,冷靜片刻後,心裏暗忖:這是要分家的架勢啊!鼎香樓給晏晴也好......留給晏承恩,關門就是早晚的事,可如此一來,我日後怎麽辦?這一大家子靠什麽來養活?我這一年四季,要購置的新衣服,胭脂首飾,逢年過節發出去的禮,這些銀子從哪裏出?家裏其它產業的收入,實在難以維持。

想到這,不禁暗暗捉急,可嘴上不敢直說,“鼎香樓若做了晏晴的嫁妝,晏然嫁人時的嫁妝肯定沒有這麽厚重,那時豈不讓夫家說三道四,說我們厚此薄彼?就算晏然未來的夫家人敦厚,不計較這些,可咱們晏家幾十號人,現在也都是靠鼎香樓養活的,僅靠莊子裏每年交上來的錢,哪裏夠這一大家子開銷?尤其是晏承恩,每月只他一人就是百十兩的花銷,這數字還只是打個底兒,父親難道還有其它生財路?”

王氏恨不得把沒了鼎香樓的所有後果都列出來,他認為老爺子有這個決定,一定是老糊塗了。

“我一個半截都入土的人,哪還有生財路?只是我歲數到這了,有些問題,我們不得不去面對,我死以後,你憑心想想,”他手指著晏承恩,“你這個相公,能守住這個家嗎?你們又沒有兒子,若在晏晴出嫁時,不把鼎香樓給出去,以後我辛苦了一輩子的酒樓就得被族裏那些吸血鬼給你分刮的一個骨頭渣都不剩,”晏庭海頓了頓,看著眼前迷茫的兒子兒媳,喟然道:“不如此,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既然爹爹這麽說,我收養個族裏的孩子,繼承我們這宗,”王氏做了退步。

晏庭海閉上眼,右嘴角輕輕上揚,臉上露出覆雜的神情,這時候你開口說過繼一個孩子了,之前嘴巴像鐵桶一般嚴,絕不提‘過繼’二字,真是不把你逼到山窮水盡,你們就只顧眼前快活!如今,為了自己日後有好日子過,也不顧及是不是親生了,這萬貫家財寧可給一個螟蛉子,也不願意分給嫁出去的親骨肉,呵,這就是人啊,斷不能在錢上去考驗人性。

“我不要過繼,蔓娘生不出兒子,那我就納幾個妾氏進來,隔壁隋忠納的妾氏就生了兒子,原先他們還想著沒兒子,招個贅婿,如今生了兒子,也不張羅贅婿的事情了!”

王氏聽到納妾二字,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

她狠狠瞪了晏承恩一眼,晏承恩笑嘻嘻回瞅她,接著說道:“不納妾也行,要不晏然也招個贅婿進來,不就解決這個問題了嗎?而且晏然,在鼎香樓幫工了這麽多年,日後也交給她打理,對,這個主意好!”晏承恩說完,還不忘記自己表揚一下自己。

“你的意見呢?”晏庭海向王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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